原标题：作文随笔 || 王栋生：给足十分钟用于“想”

来源：中学语文教学

给足十分钟用于“想”

王栋生

当堂作文，学生用于“想”的时间一般比较短，从得知作文任务到动笔，往往只有三五分钟时间，这是“训练”的“成果”。“训练”的目的，是应付考场作文。既然能按时完工，一般也就没有继续思考的必要了。作文学习的价值有限，常在于学生作文内容和表达是“几分钟之内”的思考过程。“底子”比较厚实的学生，或许有灵机一动，但对多数学生而言，往往只是敷衍成文。

时间不足，难以展开思考和辨析，作文往往流于人云亦云；多给点时间，他会有进一步的探索，能够“想得复杂一些”，能有机会“想人所不想”，能调动个人的阅读积累与经验，有可能类比联想并融通。天地扩大了，意思能打通了，材料能勾连了，有了“深度”，立意也能高几分。

有时，只要能稍稍多给点儿时间，让学生从容地思考，他们作文的“意思”会有所提升。

示例1：

常言道：“谣言止于智者。”

说说其中的道理。

只给三分钟时间思考，学生未必写不出，只是可能写不好，因为他不得不“边想边写，边写边想”。

如果能有10分钟时间思考，他会求点深度，会有与众不同的表达。如果提示，可以把自己的思考一一排列出来，想到什么记什么，先不考虑“次序”；然后看看是否可以“归纳”。和同学交流时，看看别人有哪些话说得更有道理等，效果就更不一样了。

在社会生活中，谣言往往被智者“识破”“揭穿”，因为智者能判断事实真伪，能追溯信息来源。这是常识。多数学生能在短时间内分析到这个程度，只是停留于这个判断，不能展开，认识也就一般。

多几分钟，想到的会比较丰富。“智者”并非只能制止谣言的流传，“智者”有哪些特质，进一步地探究，深入或展开，思考能有比较高的价值。比如“智者”何以“智”，并非天赋异禀，而在善于学，有观察辨识能力，有常识做判断依据，有质疑批判的精神，对任何问题都能追根溯源，有比较强的逻辑思维能力，他们能面对很复杂的问题。而那些谣言根本经不起一般性的思考，更不用说面对“智者”了。

有充分的时间思考，还可以变换角度展开，把问题分析透彻。在谣言盛行的地方，人们往往缺乏学习意识，不思考，不尊重常识；信谣者，多数缺乏基本辨析能力；传谣者文化格调比较低，只有庸俗的好奇心，缺乏对知识的敬重；缺少对个人言说负责的意识，不太重视个人“名誉”；等等。

还有几分钟时间，继续想。善于思考的人，即便不主动辟谣，至少不会传谣，这也是“止”。但是，在人群中，“智者”占比往往不足。智者富有社会经验，独立思考，往往在公开事实真相前，已经能推导出事物可能的状态。在生活中，要重视智者的作用，重视有理智有智慧者的言说，让传播不实消息者负应有的责任。要靠事实辟谣，更靠人们不信谣，让谣言无法传播。社会要重视公信力建设，让人群方便地获取信息，及时了解真相，等等。

沉静地思考10分钟，已足以把那个可怜巴巴的“不少于800字”甩远了，学生可能会有更丰富的意思要组织，他甚至觉得今天的作文在课堂无法完成，而且能否完成已经不要紧了，他因此而触发了更多想探讨的问题，他“能想”了，而这正是作文学习所期待的。

—— 在正常教学中，如果有15分钟，高中生学习小组的深入讨论，能有程度不同的表达，大致能获取以上的“看法”；否则，他们会因社会知识和阅读积累不足，或是缺少交流沟通，更重要的，是缺乏独立思考的习惯，而说不清简单的道理。语文课的问题讨论，教师要舍得花时间。学生有充分的思考辨析过程，且从这一过程中获得启示，形成探究习惯，自然也就不满足于泛泛之谈。

示例2：

和不讲逻辑的人讨论问题，最能考验你的耐力。

说说你的见解。

“反应快”的学生，可能会想到“不要和不讲理的人浪费时间”，可能会延伸出同类的话题（如“愚蠢的人是不可战胜的”），可能会联想到那些不知变通的人。可是，如果让他用10分钟，用半节课思考、交流，他可能调动更多的资源，发现更复杂的现象。

当年在课堂和学生讨论这个问题，也是针对“抬杠”现象。一些学生也曾为“鸡同鸭讲”而烦恼。讨论中，学生能比较理性地讨论“不讲逻辑”的各种“不同”：有些是固执己见，有的是把问题简单化，有些受流行“非此即彼”观念的影响，有些则是“不思考”，等等。多数学生认为“需要等待”，无法强求，因为纠缠在一个具体问题上，彼此都很吃力，而“有时一觉醒来”，能豁然开朗。当然，遇上硬要“抬杠”者，要考虑节约时间，选择放弃。也许会有老师质疑，把这样的问题放在课堂讨论，是否值得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，但这类问题明明白白地在干扰学生的学习，阻滞部分同学的思考，教学不应回避。在交流中，学生见识了不同的思考，对个人的辨析能力有积极的影响。

长期的应试训练导致部分学生缺乏问题意识，但不代表学生没有探索的愿望，只要在恰当的时机，稍微用一些时间，从容地引导学生关注特别的事物，问出有挑战性的问题，激发他们讨论的热情，就有可能推动他们的思考辨析。教师不能低估学生的思考能力。在课堂上，总会有一些学生对教师所言与教材所述“将信将疑”，这正是“教”的契机，这就是教学期待的思考力。特别是那些看上去比较“慢”的学生，他的脑袋不是那么好洗的、那么好灌的。在他脑袋中，有想不完的问题，全都需要“慢慢地过一遍”，全都需要“找证据”，而且“证据”必须“可靠”……他们就是这样“慢”下来的，但是他们往往能与众不同，能有自己的“看法”。

让学生讨论，让他们七嘴八舌，课堂上总会有善于思考并努力试图准确表达的学生，这在一个教学班，往往有“代表性”。这样的学生，不止在语文课上，在所有的课上，他们都能保持一点独立思考—— 不是特立独行，而是已经习惯必须经过思考才接受。看起来他们不是很“听话”，但是课堂遇上难题，有办法的往往是他们。我一直很重视他们的作文，观察他们的见解和表达。

一些教师，上课总强调“效率”，要“高效”，因为有人批评语文教育“少慢差费”，他就一心想着“多快好省”。然而，教育哪能这么讲便宜！教育是打底子，夯实基础，求“多快好省”，等同讲“价廉物美”。那些总想着既“快”又“省”的老师，在教学生作文时，是不是也想着“团购”“拼多多”什么的？

［《中学语文教学》2024年第2期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