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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周春健:警惕阅读品质的下降

大学 2024-05-01 15:00:05 48

原标题: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周春健:警惕阅读品质的下降

读书,一个常新的话题。如何读经典?如何甄别“非经典”?如何在日常家庭中培养孩子的读书习惯和哲学思维?在2024年广州读书月期间,我们专访了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周春健。

■读书是孩子的事情,也是家长的事情。 新快报记者 郭思杰摄

1 我很重视童蒙读物

收藏周刊:家庭教育至关重要,回望过去十数年,您觉得我们应如何在家庭里“系统化”进行读书教育,应如何一步步安排经典阅读?在各个重要时间段,有什么经典书目可以推荐?

周春健:其实,在低龄阶段,家庭未必要有系统化的读书教育,但要把读书教育当作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,家长要引导孩子一起进行。这不只是孩子读书的问题,同时也是家长读书的问题。未必系统化,是指孩子的天性还是爱玩,但我们要根据年龄引导他们开始读经典。我是很重视童蒙读物的,比如“三百千千”——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《千家诗》。我历来主张小孩要多读《千家诗》,因为它选的作品非常好,同时朗朗上口,带有韵律,是可以唱的。随着孩子成长,慢慢可由四书入手,“论孟学庸”,包括《古文观止》,都可以由家长领读。《论语》《孟子》既包含儒家思想,又对日常生活、修己治人有非常好的指导,蕴含深刻智慧。

到了高中阶段,费孝通的《乡土中国》、钱穆的《国史大纲》,可以配合语文教材来阅读,有条件的可以把费孝通全集和钱穆全集翻一翻。还有杨伯峻的《论语译注》《孟子译注》等,这些会让经典阅读更加深入。

2 随时随地培养哲学思维

收藏周刊:您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教孩子哲学比较好?您认为,哲学是用书本教出来的,还是家长带着孩子进入、感悟出来的?

周春健:我觉得是这样的,首先要区分哲学与哲学思维,哲学是一门学科;而哲学思维,则无论长幼、随时随地,都应该有意识去培养。对于学校里的老师如此,对于家长也如是。

比如,当遇到一件事情,可以引发孩子怎样的发散性思考,或启发他从哪些不同角度探讨事理道理,这些都是哲学思维的培养。思考某一个事情的本质,就是一种哲学思维。包括我们通常讲的批判性思维,也是一种哲学思维。哲学思维的培养不分年龄,但要根据孩子实际,避免拔苗助长。

比如说,前几年,我会在过年期间开启家庭式的哲学小讲堂,在闲暇氛围中,家人围绕某些话题展开探讨。譬如在祭祖时,传统思想中有“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”(出自《论语》)一说,大家会怎么看?有的小孩会问,先人已经去世了,我们现在做的只是一个形式吗?我就会跟他说,这其实是儒家思想的重要体现,孔子说,祭祀祖先时,好像祖先真的就在前面,你就这样怀抱一种诚敬之心,这时,它就已经不只是一种形式,它深入了我们的内心。又比如,吃饭的时候,饭桌上当着外人,有句话说“当面教子背后教妻”,当着别人的面可以教导自己的孩子,别人会说你有家教,但当面数落夫妻一方,这于礼不合。

还有,同一件事情,不同学派怎么看待?我们就可以介绍中西方哲学家的不同思想。在这样的聊天过程中,孩子会慢慢形成一种哲学思维。

3 读书一定会带来命运的改变

收藏周刊:而对于您自己而言,书本,带给了您命运怎样的变化?有没有对您影响至深的一本书?

周春健:读书,我觉得对每一个人来讲,都会带来命运的改变。当然,我们一提到读书改变命运,可能就会想到“考上大学,找到好工作,成为城里人”,我觉得这是表面的。在我看来,更主要的方面与你做什么工作没有关系,不管你在什么位置,读书都会给你的命运带来变化,这个命运就在你的处事态度、行动能力、工作中的创造力之中。哪怕我们现在身处农村,通过读书掌握知识,照样可以勤劳致富,跟其他不读书的人就不一样。无论是自己与自己比,还是自己与他人比,读书一定会带来命运的改变,会让自己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,更有质量。

对我来讲影响最大的书,也很难说,就只有一本。幼年时,父亲的藏书对我影响至深,像线装的《唐诗三百首》和《白香词谱》,父亲天天翻阅,我也时时跟着读起来。我父亲喜欢书法,他所收藏的字帖如《兰亭序》《圣教序》等,我都有条件去接触,接触多了便去临摹,没有毛笔,我就用粉笔写,甚至写在地上。我现在喜欢写字,就与这样的童年经历有关。而且,《兰亭序》《圣教序》不光是好书法,也是好文章,我会一边写,一边领会其中深意。一些有关版本学的书我也有很深印象,包括明代医书《审视瑶函》,这是讲述中医如何实施眼睛的医治。

而当我进入大学,尤其走上研究的道路之后,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予我至关重要,因为我是学文献学出身,古典目录学对我其后的读书治学影响很大。著名目录学家余嘉锡先生就曾言:“目录者,学术之史也。”《汉书·艺文志》《四库全书总目》等是中国目录学经典中的经典,我个人从中受益良多。

4 一定要奔着最高标准去

收藏周刊:我们说了读经典,也问一下“不读经典”。您有没有接触过哪些“不必读的经典”,或者说觉得名不副实、徒有虚名的“著作”?

周春健:读经典、读不读经典、如何读经典,是非常重要的问题。明代前七子李梦阳、何景明他们主张“文必秦汉,诗必盛唐”,讲的就是读书要读经典。为何“文必秦汉”?那时的文章,思想厚重。为何“诗必盛唐”?当时的诗句,无论从格律到意象表达都是最成功的。

读经典也要有选择,因为读书确实要讲究读“第一等书”,读“第一等书”才有可能站在一个最高品级上去看待相关问题。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,就在于它丰富的思想内涵,是超越时代甚至超越国家的,对整个人类命运有重要启发。而且经典的形成有过程,它一定是在大家不断地研读、阐释中造就。

反过来说,那些次一等的书,在这些方面就会有所欠缺。读书要讲品位,取法乎上,仅得其中,我认为不管是做艺术创作还是读书,一定要奔着最高标准去。当然,何谓“第一等书”,也是对个人见识高下的一种判断。

但,只要是真正的经典,就值得读。只要是被称为经典的一定都值得读,某种意义上就没有不必读的经典,不必读的一定不是经典,如果加一个引号,那确实有些书是不必读的,比如一些很消遣的读物。

至于名不副实、徒有虚名的“著作”,当然是有了,历代都有,但似乎不是与上述同一个层面的问题,而且“虚名”的背后也有很多原因。比方说时势造成的英雄,转瞬即逝,是为“虚名”。但唯有经典经时间检验,非昙花一现可比。

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经典,但其中的一些还是具备共识的,我认为,它们是文学中的四大名著,哲学里的论孟学庸、四书五经,以及现当代钱穆、费孝通等的相关著作。

5 广泛阅读主要还是读经典

收藏周刊:现在的校园,您觉得读书氛围如何?大家除了本专业书籍,还会不会有广泛阅读?您会怎样叫醒一个不爱读书的人?

周春健:我觉得我所任教的中山大学,读书氛围还是相当好的。另外一个就是您提到广泛阅读的问题,我觉得,当代阅读方式的便利(如手机碎片化阅读等),不可避免会带来阅读品质的下降,这是一个值得担忧的问题。广泛阅读我认为是这样的,第一是读经典;第二是读书不可受限,我们的视野应该更开阔,像很多杰出的前辈一样,理工科的要多提升自己的人文素养,人文科的要增强理工自然科学涉猎。

至于说,怎样叫醒一个不爱读书的人,我个人是不太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情的。我觉得,读书是个人的事情,是发自内心的,外界无法强加于你。“非由外铄也”。

【人物介绍】

周春健

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

■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

周春健 家长 事情 经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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